三禾君

三十六

Asgard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

Odin只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他统而不治，但他并非毫无权力。即使王室看起来像是个大受欢迎的真人秀家族，但大多权力已经转交议会的国王，依旧在这百余年里按部就班地任命首相、任命大法官、任命大主教，法案需要他签署，军国大事需要他首肯，他和大臣们的私人关系会直接影响政党提名的首相候选人。

不论世事如何变幻，王座上坐着的仍是世袭的掌权者。

“他有很多理由讨厌我不是吗？比如说继承人的问题。”Loki的话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在Thor宣布婚约的那天，全世界的人就已经知道了基本上他今生不再会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但是和所有无关紧要的人不同的是，Odin未必接受这一点。他也许一直坚定地认为他的儿子会分手、然后很大几率找个女人共度一生。

当然，后半部分仅仅是Loki的猜测。

“我也没有子宫。”

Thor摊手，他的眼神坚定，就好像已经排练过几百遍那样自然和流畅，“如果这是个缺陷的话，那就是我们共同的缺陷，他可以大声责怪我，”Thor活跃气氛地眨着眼睛，“我可不改。”

这句话像一段电流蹿过Loki的脊椎，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多年来Thor会是他的光，源源不断地温暖他。

在Thor的傲慢背后，他同时具备着许多美好的品质。Loki确实不能为他生孩子，但是与之对应的，他也不能为Loki生孩子，当所有人在为Thor没有后代感到惋惜时，似乎选择性地遗忘了还有一个人，也为这段感情放弃了生育机会。

这是他们的自己的决定，没有谁蛊惑了谁，Loki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否有反复思考、还是第一次被问及就脱口而出——当然考虑到Thor隐瞒过他多少次，也许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说辞——连Loki也会在内心深处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不能有融和彼此骨血的孩子，这其中的责任在己，可这世上偏偏有Thor坦然地说出，“是啊，你没有子宫，可我也没有不是吗？”

“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最帅的一刻。”

围在引擎盖前的四个人因为这个答案各有反应，Volstagg看起来一边想把自己藏起来一边又想给这对情侣一个拥抱，Loki感到胃里一个暖洋洋的毛球在翻滚，只有Sif面色如常地放下了手里酒杯，“我拿我的真实年龄发誓，真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会真心称赞你。”

“不过那只是我作为女人的部分，”Sif接着说，“作为一个倒霉的王室顾问，我申请接下来回避你们的对话。Volstagg，要去河边走走吗？”

是的，王室的继承权问题在这个时代，也许已经没有鲜血淋漓的中世纪那么要紧了，但是搅进其中依旧是不明智的举动。曾经人们推崇忠诚与荣誉，现在也一样，Odin雇佣了他们俩，他们至少要讲职业道德。

也就是说如果Thor又想给自己的父亲添堵，别让他们提前知道。

Loki真佩服自己，在这个当口还能想到这些。

“你们都别想跑。”Thor倒是毫不客气地揽过了两个朋友的肩膀，“告诉我你们都支持Loki。”

Loki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他都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笑出来，“你不能绑架他们的意志，而且你这算是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但有效。”

Thor夹紧了手臂，Sif被他整个搂进了怀里，而Volstagg得益于自己的体型，只是略微往王储的方向靠了靠。

“在我之后，并不是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了，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大概就是继承王位的人。但是Loki对我来说并没有替补，谢天谢地他应该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那可不一定。”Sif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总之我希望你们都开心点，至少……”他眨了眨眼睛，瞬间就把所有人绑上了战船，“有Loki看住我，以后你们会少很多麻烦，相信我。”

下车的时候，他们在水晶宫的其中一个侧门外看到了Heimdall。

“那个是Heimdall？”

临时的私奔以王储和他的未婚夫被抓回来告终，正在打开副驾驶门的Sif不确定地问，另一辆车驶离了车道，司机的模样非常像是那位赫赫有名地王室安全事务官。

“他已经到了？”Volstagg有点不敢相信地接话。

Thor和Loki对视了一眼。

如果Heimdall出现，国王百分之百已经抵达水晶宫。

在Asgard，从三岁到九十岁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Heimdall是国王的挚友，他和他们的国王形影不离，并且随时准备着为国王飞身挡下子弹。

Loki在这段不太长的和王室的深交中体会到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真理，你不一定会在Odin身边见到Frigga，但是你的确会时时刻刻在Odin身边见到Heimdall。

这位高大的黑人男性无愧于Odin的信赖，在他的负责下，国王的周遭的安保措施固若金汤。

Loki突然略微恶作剧的想到，这位实权人物也应该抽空去检查一下王室藏品的安保系统，这样Thor就再也不能把Nibelungen盗出来了。

“我以为国王明天到，”Sif翻着自己的备忘录，“我这里没有更新。这可是新年，他应该很忙碌才对。”

“也许他想给大家一个惊喜，”Thor自然地牵过Loki的手，明确地暗示了自己对亲生父亲的行程不感兴趣，“至于我和Loki，我们还有很多未尽的工作。”

然后他就在Sif和Volstagg几欲作呕地表情中把Loki拖走了。

“这下他们要以为我们回房间乱搞了。”

接下来他们肩并肩地走了一段，彼此黏黏糊糊地十指交缠，好几个本来看起来会过来打招呼的年轻人在看到Thor的表情后都转去了走廊的其他房间，Loki在心里估计着他们已经离人来人往的区域足够远后，终于开口揭穿了Thor，“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Thor挑起眉毛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看穿你可并非难事。”Loki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太得意。

在一次又一次地被王子殿下的小伎俩骗过后，他终于开始认真观察这个家伙。他每次的借口都那么的蹩脚、搞笑或者让人哭笑不得，以前无法识破完全是王储的身份给了别人先入为主的印象，但是论到真正的撒谎，Loki才是他们俩之中那个大师级别的人。

Loki承认自己之前是有些冲动，他当着Sif和Volstagg的面质问了Thor，但是有些话并不适合在他们面前说，所以Loki默许了Thor没有毫无保留地回复他。

Thor的回答却比Loki想象中的更劲爆。

“我想我们立刻马上去见父王。”

他看起来正在脑子里读取水晶宫的地图，“藏书室、武器室、母后那里，他肯定在这三者之中的一处。只要走近了看一眼门外的卫兵，就能知道他到底在哪。”

巨大的变化打得Loki措手不及，金发王子已经拉着他上了一段楼梯，“如果他在武器室，Heimdall肯定会陪着他，所以我们先试试藏书室。”

“Thor，Thor，”Loki抓住了一截扶手想阻止Thor迫不及待地奔向他心中的地点，结果它们在Loki的手指缝中徒劳地滑过，“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们约在了明天。”

“在战争中，你不能老老实实地按照约定的时间开战，那很愚蠢。”

“哈，”Loki重复，“战争。”

“我和你说他不喜欢你的原因是因为他不喜欢我，那是真的。”

Loki想要脱口而出这个世界不会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但他转念想到了自己，好吧，Thor的感受他明白。

“那你也不能让我们现在就去送死，”Loki指出，“我们连台词都没对，我本来想趁露营的机会……”

还没等他说完，Thor突然将他抵进巨大柱子的阴影中，还顺道捂住了他正在喋喋不休的嘴。

“嗯？”Loki发出困惑的鼻音，接着几个仆人经过了他们所在的拐角，他们没有发现高大的两人，这让Loki对Thor产生了新的认识，这么熟练的躲避技巧可需要日积月累的实战演练。

“我也想，”脚步声离开后，Thor松开了他，目光掠过他的嘴唇发出了切实的惋惜的叹息，“我本来想告诉你很多事，但是把Nibelungen一起带出去显然会有些副作用。我们没有什么时间，父王提前出现只会有一个原因，这是他教我的……”

Thor看了Loki一眼，明白自己没头没脑的表述肯定没被理解，于是领着他一边走一边解释，“因为他也不打算在约定的时间开战。我可以和你打赌，他会抢在明天中午前秘密召见你。既然如此，不如现在我们一起去见他。”

“这听起来根本不是个计划……真的有人。”

他们来到藏书室的门口，好像为了印证Thor的话，两位在别处没有踪迹的侍卫正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不要通报。”刚走进他们的视野，Thor便低声但威严地命令道，习惯于听令的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准备开门的手。

“退下。”他再次命令，如果Thor此时按着佩剑剑柄，这大概就是宫廷政变的画面了，但是现在他握在手里的，只有Loki湿透了的手心。

这太刺激了。

Loki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他在见证历史，Odin和Thor也许会父子反目，而他自己就是导火索。一些著名的历史在他的脑子里打转，温莎公爵在宣布退位时将王位传给了他的弟弟，Thor的堂弟恰好就是第二顺位的继承人——

“你知道王位的第二继承人是谁吗？”Thor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Baldr。”Loki脱口而出，他正在想这个名字，他和Thor就像有心灵感应。

“没错，”Thor点头，“数到’三’，然后我们一起进去。”

Loki握住了另一个门把手。

“我感觉我们会被国王逐个击破，你说他会提前召见我，那他肯定已经想好要怎么羞辱我。”

“你只需要凭本能相信我，”Thor抛给他一个准备开始的微笑，随即转动了把手，“一——对了，刚刚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其实我骗了你；二——如果我继承王位，我会修改王室继承法，把你立为继承人；三——不过一切的前提是你愿意，如果你不想要王位，好吧，Baldr还是很愿意帮这个忙的。”